在那样的环境当中……指南针的指针唯一能够做出的反应就是疯狂旋转,就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无头苍蝇。
抬头望向天空,那些本该永恒不变的星座此刻扭曲成诡异的几何图案,像是被孩童恶意涂改的星图。
北斗七星的勺柄断裂成三截,猎户座的腰带则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星辰的位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完全违背了天体运行的基本规律。
陈树生曾在遗迹边缘连续驻扎72小时,期间他的生物钟完全紊乱。
有时他感觉只过去了几分钟,战术终端却显示已经流逝了整整八小时;有时他以为度过了漫长的白昼甚至是数天,实际上才经历不到三十分钟。
最可怕的是,当他返回基地后,同僚们坚称他离开了整整两周——而他的记忆里只有不到三天的经历。
虽然没有确凿的科学证据,但陈树生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同一个事实:他破碎的身世之谜就埋藏在这片扭曲空间的深处。
当他靠近遗迹核心区域时,皮肤表面会浮现出诡异的蓝色纹路,这些发光的脉络像是某种古老的电路图,又像是被唤醒的休眠基因正在表达。
更奇怪的是,他感受到的不是探索未知的兴奋,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不是对危险的恐惧,更像是完整人格对潜在改变的防御机制。
关于坍塌液,陈树生早已怀疑那不过是某个更宏大系统的代谢废物。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遗迹中那个可能存在的高等意识,或许根本不在意这种副产品对低维生命造成的毁灭性影响。
每次收集到的样本都呈现出不同的分子结构,仿佛这种物质本身就在持续进化,又或许它从来就不是固定的物质形态。
这些所谓的“合理推测”,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脆弱假设。
陈树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确凿的证据链,而是一把随风飘散的灰烬。
每当他试图抓住某个关键线索时,那些信息就会像遗迹中的时间一样扭曲变形,最终消散在记忆的迷雾中。
陈树生不止一次探究过自身的秘密,但每次的结果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有时他的细胞活性堪比二十岁青年,有时却又显示出百岁老人般的衰变特征——这完全违背了已知的医学常识。
曾经的他确实不在乎这些谜团。
在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瞬间后,寿命长短早已不是需要计较的问题。
就像那些在前线最危险岗位上执勤的老兵们常说的:“我们不是活着,只是还没死而已。”
但现在,看着静静站在角落的少女,陈树生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解开这个谜题的冲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弄明白他们这样的人,究竟算是人类文明的守护者,还是某个更宏大实验中的小白鼠。
一百年,或者下一秒——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平静地浮现,就像读取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参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就好像是曾经的那些勋章还挂在胸膛上,虽然那些金属的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每一枚都代表着一段被鲜血浸透的记忆,但现在触碰它们时,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已经不会再传来任何波动。
继续活着意味着可以继续推进自己心中的计划,可以看着那些年轻的一代们成长,见证希望的诞生与成长乃至于最后的陨落……但所有这些念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既清晰可见又触不可及。
观察窗的钢化玻璃倒映出他的面容,那些岁月刻下的沟壑中填满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故事。
有些遗憾沉重到连时间都无法冲淡——比如没能拉住的战友的手双方在道路上就此分别,比如在永远闭上双眼的朋友们,比如那个直到最后都没能兑现的承诺。
这些记忆如同遗迹中的坍塌液,在他的精神世界蚀刻出永远无法愈合的孔洞。
陈树生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这是不眠不休的后遗症。
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生理性的疲惫如何从神经末梢蔓延至全身。
是的,他会累,他的肌肉会酸痛,他的反应速度会下降。
但更致命的是那种灵魂层面的倦怠。
每一次决策的代价,每一次必要的牺牲,都在他的精神世界上堆积起看不见的尘埃。
事实上,陈树生不只有一次产生过就此放弃的念头,甚至对于陈树生来说选择放弃对于他未来的日子来说或许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是一个最为轻松,最为舒服的选择。
他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活的最为轻松,最为舒服的那一个人……这样的选择,陈树生随时都能够做得到。
但陈树生依然还是选择坚持下来,依然没有选择放弃,多少次的血溅三尺多少次的力竭,但到最后的选择,自己依然是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牙关选择坚持下来。
他依然不会选择放弃。
而如今,忽然有了一些……其他可以陪伴着自己继续往前的人。
虽然目前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设想,但用作希望却足够了。
同时,也让陈树生看到了,探究自己秘密的可能性……
虽然少女目前来说好像并不抗拒他接触,但少女目前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跟别人有效交流的方式,对方好像不太会说话。
不过好消息是,少女并不是不能说话,身体检查上说少女健康的简直的不得了……更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任何缺陷。
医学检查上显示少女在生理结构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损伤,跟正常人完全一样,甚至健康的有些超乎想象了。
健康的过于完美了……稍微比喻一下的话,完美到就好像是从母体当中诞生的那一刻起,身体从来没有遭受到任何来自于外界的损伤。
一点点的损伤都没有,没有生过病,皮肤上更没有任何的伤疤,皮肤上给人的触感就好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无比的稚嫩甚至都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而这便是少女如今的状态了,当然这一点陈树生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甚至说这种状态对于少女来说才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少女的存在就跟自己所想象的不太一样了……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话,陈树生自己就是可以参考的对象。
虽然陈树生如今并没有堪称婴儿一般稚嫩的皮肤……甚至说陈树生的皮肤上,全都是每一次消逝在这个世界上但又再一次站起来的刻章。